熹嵉

喜见君子,远山有亭

《琼珠碎》(一)


当朝首辅×京城第一女琴师(实则女细作)

【又是迫害带明诸臣的一天】ooc警告!!


 Part 1  倾国色

嘉靖四十年 十一月 冬 高府

      远远见了北边有两人联袂而行,一老一少。那年轻的青衣官员我不大认识。待二人进了我视线,我便远远的蹲了万福在他们面前

     “妾身拜见高大人。”我下蹲行了个万福,是给那老者,当朝的首辅——高拱。

     十一月的寒风飒飒的吹着,高府二门正对风口,冷的要命。我缩了缩身上了天青色小羊皮坎肩,一张如花般娇艳的连也泛了丝丝红润

    “止静,你看像吗?”高大人盈盈笑着,对一个年轻官员说道。那官员愣了许久,半晌才喃喃道“像,是真像啊。师相从哪里觅得这般人来…太像顾氏了。”

      高大人从下人那里取来一幅画轴。“本来老夫是不信这世间还有如此模样相像之人,直到看到了……”他随即一住,冲我笑道“琼珠起来吧。”他旋即对那年轻人说“这是楼惊楼姑娘,字琼珠的便是。”我又蹲了个万福,“参见大人。”那年轻官员先是一怔,由于不知道我身份,急忙回了礼

        “琼珠,不许胡闹。”大人只是一笑,“止静是什么身份,他哪能给你行礼。”他遂向那年轻官员笑到:“止静见怪了。这是小女琼珠。以前一直养在南京,弹得一手好琴的”

     那年轻官员愣愣的,看他年纪和我相仿,二十出头的样子,却这般单纯。我心中轻笑,“妾是大人的养女,南京琴师楼惊楼琼珠。”那年轻人这时才幡然醒悟,“我近日听得南京有名的琴师楼氏来到京城,未想到就是师相的女儿啊。”

      “大人唤我来何事?”我自幼养在他膝下,已是如父亲一般对我,相处之间便无许多繁缛拘谨。“琼珠”,他一顿,“老夫想让你给一位臣子弹琴。”那唤做止静的年轻人侍立在一旁,他似是高大人的心腹

     “大人哪里话。妾在南京给不少人弹过琴,这点小事不用大人这般烦劳妾。”

   我心下生疑。我给不少达官贵人弹过琴,去京师又有什么区别,何劳他这么纡贵求我

    高大人淡然一笑,与那边的年轻官员交换一下眼色。“琼珠今晚先到府上住,带着焦尾琴来。就弹…《陈三愿》吧。”

     我自知这场对话没有我插话的份,我这般低微身份也只能任人鱼肉。虽然为名甲天下的琴师,几年来也赚的盆满钵满,可我终究是个不入流的。

     我再次蹲身行礼,“妾谨听大人吩咐。”


Part 2  问相见

        翰林院 灯火通明

      “叔大晚上可有空闲时间,来某家中一叙?”内阁首辅高拱粲然一笑

        内阁首辅大驾光临,值班的翰林院诸臣都未有准备。这边早有几个手脚麻利的年轻人端来了茶点,但这位倨傲冷直的相爷只是挥了挥手

     那边三十出头的青年人轻轻抬头,眼中闪过一抹狐疑的神色。他一指案边文书,“卑职恐怕扰大人清意了,案牍烦劳,只怕今晚是无时间。”

      高拱淡然一笑,“太岳总是这般玲珑心肠,与谁都不肯深交的。这些东西交给底下人办便是了,哪里用你亲自动手?”

     年轻人见被识破动机,白皙的脸上一红,婉言道:“卑职无功无德,哪里敢……”

     高拱已是等不及他这么多话,拉上他的手腕便往外走

    “哪里用得着这么多客套!性子怎生得这般谨慎。”他忽然扭过头来冲那青年人一笑,“这是有名的京城第一琴师,老夫好不容易请来的,太岳怎能拒绝这份美意呢?况且此女……”他抿嘴一笑,“恐怕世间难寻第二般人了”

     

    我坐在焦尾琴前,只是发怔

    东汉蔡邕在火中闻得一木劈啪作响,遂用此木做成焦尾琴。但唐人笔记上曾记载不止有一张焦尾琴,蔡邕用这木制了三张的。分别唤做龙,凤,夔。质量最上乘的是龙琴,也便是世间流传的那张名琴,坊间传言在江南富商周家中,凤琴如今在我手上,而那张夔琴早已是不知所踪。

     我出身教坊贱籍,官宦罪眷。五岁那年,祖父楼惟臣因为反对严嵩被下狱,判的是斩立决的大辟之刑,我父亲自缢身亡,母亲和姊妹被罚入南京教坊司做官妓。母亲受不了侮辱也于同年自尽,大姐染病身亡,二姐在生下一个孩子后也郁郁而终。不到半年,五岁的我成了孤家寡人,楼家唯一的后裔

       我一个罪臣之女,在教坊司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遭了许多冤苦。六七岁的年纪就学会了看人眼色做事,修炼的如人精一般。

      八岁那年,一个青年官员来到教坊司。据说是奉裕王钧旨来为京城舞乐司挑选舞女上贡皇上。那人挑了几个十七八岁的女子后,无意看到了蜷在角落里的我

     礼部官员粗心,给楼氏报了绝户,已然忘了还有我这个八岁的遗孤。青年人知道这件事后,就悄悄把我带走了

      那个青年人轻轻蹲下身来,“你叫什么?”

      我害怕的从角落里抬头,“楼氏,小字琼珠。嘉靖三十六年罚入教坊司……”

      “你是楼忠彝的孙女……”青年人轻叹一口气,“我带你走,可以吗?”

       我摇了摇头“礼部在这里都有造册,他们会发现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他们不知道。”青年人浅浅一笑,“你太小了,他们没有发现你。我们可以利用这个空子,我带你回北京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我惊喜的抬头,点头答应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姓高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牵起我的手,带我离开了苦海,带我离开了永不消弭的噩梦源头。

       昔日年轻人在现在还有另一个身份。当朝首辅,高拱。

    

     下人的一声通报打断了我的思路,我连忙拉下高丽帽上的轻纱,遮住了面庞

     这纱外面看不得里面,而从里面看外面倒看的真切。我见了一个白衣年轻人走在高大人后面,容貌倒是不错

     我抹挑琴弦,遂是几声拢捻,音色一如既往的好

    “太岳不知,这是有名的京城第一琴师。”高拱不知何时已经落座,倚在那张攒花八仙桌旁,上面摆着各类时新的精巧果点,

     那年轻人的面前摆了一杯酽茶,脸上挂着浅浅的笑,“我听说是一位从南京来的姑娘。”

     高大人向我望去,我会意。缓步从琴后走出,金禁步一步一摇,敛衽行礼道,“妾身楼惊,拜见两位大人。”

     那年轻人向我颔首,我又蹲了蹲身

     “楼姑娘拣些清雅的曲子来弹,太岳性子清冷的很”,高拱冲年轻人一笑,“太俗艳的恐怕他不喜。”

    我遂笑道,“妾身哪是那种弹秾艳曲子博名的琴师。妾身弹一曲《乌夜啼》,二位大人看如何?”

      我在南京欢场上纵横已久,给不少达官贵人弹过琴,大场面委实是见多了。况且还有这般尊荣的养父撑腰,我倒不是看人眼色弹曲的二流琴女

    这《乌夜啼》来源悠久

    我自幼学琴,十余年来早与这琴融为一体,凤琴跟我十年。几下拢捻弹挑,几下拨翻,那声音如清泉滴水,流泻山间,又有金石之音。凤琴之所以得名“凤”字,是因为其弹奏时隐约有凤鸣之音,隐于曲中,又给曲子无端生了几分彩。

     神思游走间,我一个音调转音转高了些。虽听众听起来倒无伤大雅,但行内人一听便可听出此音有异

     一曲终,我从琴后行礼,“妾身雕虫小技,各位大人见怪了。”

    高大人颔首,他素来是极满意我的琴技的。那边年轻人却放下了茶杯

    “姑娘不愧是京城第一琴师。寒鸦夜啼与凤鸣之声竟不相违和,可见姑娘技艺。”

    “大人过奖了。妾身献丑而已。”

    “只是有一音似乎转高了些,是在下听错了吗?”

     我一怔,他竟听出来了。

     “曲有误,周郎顾。”高大人一笑,“太岳可谓是当世周郎了。”

     “妾微薄技艺,江南窄小人家,诸多纰漏还望大人海涵。”我急忙行礼,弹了这么多年琴,还是第一回在众人面前出错

    那年轻人秀气的一笑,“姑娘技艺已是出神入化了,寻常人哪里比得。”

   高拱忽然道,“太岳不知,琼珠也是江南有名的美人,貌艺自然双绝。”

    他含笑,“琼珠,把面纱掀开吧。”

    我轻轻掀开闽南贡的鲛绡,一张颇秀气的脸露出。我论不上有多倾国倾城,容貌清丽淡雅。瓜子小脸,杏仁眼,柳叶眉,两片薄唇,江南女子惯有的相貌罢了。不过当年有个瞎婆子给四岁的我算命,算的却是祸国殃民的妖妃命

      我见那年轻人正在笑吟吟的看我,见我露出面来,却骤然变色

      他手中的茶杯应声而下,碎落一地

      我一怔,莫非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,怎么他这般看我?

     我看一眼高拱,他仍是一幅笑盈盈的样子,似乎对这些早有预料。

    “姑娘……唤做什么?”那边的年轻人嘶哑着嗓子启齿,声音低沉,似乎有着不少故事

     我连忙行礼,“妾身贱名楼惊,小字琼珠便是。原是京师人氏,在南京长大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不是湖广人……”他轻叹一声,“你可认得顾氏青遥,江陵女子。”

    我反倒被他问糊涂了,我这二十余年除了南北二京未去过其他地方,又是哪里来的湖广,哪里来的顾氏女子?

    “妾身不知。”

   他紧握桌角的手突然松了下来,手指发白

    那边的高拱早看出些端倪,“老夫把此女送给太岳可好?”

   我一惊,惊讶的看了一眼他。我虽是罪眷,但毕竟是有身份的女子,岂能像物品一样随意予人?况且,我是他养了十五年的养女,怎可说弃就弃?

    年轻人轻轻摇头,“楼姑娘是好人家女子,并非欢场歌妓,卑职消受不得。”

   “琼珠是老夫一手养大的女儿,生杀予夺自在老夫。况且老夫十五年养育之恩,琼珠哪有不应之理?”

      我心中暗自凄凉,锦衣华服养了十五年的棋子,今日终要派上用场了。

     “琼珠若有什么事便和老夫说,老夫自会相助。” 

     我行了跪拜大礼,“妾身,愿意跟从张大人。”

     我用余光看去那年轻人,他两腮上的肌肉极速颤抖着,脸上阴晴不定

    “卑职,谢阁老了。”


  Part3 如不见

     我轻快的下了马车,两边的张府婢女惊讶的看着这一幕。

     他们大概从未见过进张府的女子不用扶便可下马车的

     我虽长于高府深阁大院,但自小就无人侍候。多年来南京北京两处跑,身边的婢女也没有侍候长久的

     身后十五六岁的少女挎着一个包袱下了马车,一脸古灵精怪。这是新近从高府来侍候我的婢女,唤做雀云

    打头的婆子急忙接过包袱,笑着将我迎进府。“老奴姓周,姑娘唤我一声周婆子便可。”

    那老狐狸见我衣着华贵,以为我是个从有钱人家嫁到张府的姨娘,自然百般殷勤。

    我一声冷笑,“妈妈误会了,我是来见张大人的,不是给张府做小的。”

    那婆子吃我这一记,声势早已是矮了半截。她迎进来的哪个姨娘不是毕恭毕敬,哪有我这般威风的?

    张大人已经从府中缓缓而出,“楼姑娘,随我来。”


   一院杏花扑鼻香,隔了两扇门都闻到了

   “杏花疏影里?”我抬头看去院上匾额,“陈与义的词,大人倒是好雅趣。”

    “玉盆纤手弄清泉,琼珠碎却圆。姑娘也不是钟意于苏子瞻吗?”他含笑而答,倒是伶牙俐齿。

     我一声冷笑,“大人真不怀疑我到这里的动机?”

     他淡淡道:“我不知,也不想知道。”他停顿了一下,“你很像她,不过只是容貌而已。”

    我寻思这又是哪个白月光朱砂痣长的和我相像了,引来他这么多情思。“我不是给大人做小的。大人姑且当我是一个侍候琴的丫鬟婢子,莫要当做通房丫头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。”他仍是一脸淡然,“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,我会来帮你。”

    

Part4

   “哐啷啷--------”粥碗和箸都掉在了地上

   “夫人!”那老婆子疾呼一声,“夫人,你认得老奴么?”

    我一脸惊讶,这又是哪个庙里钻出来的?

    雀云急忙上前,“你这婆子哪里话!我们姑娘是你们家大人请来的琴师,是你们家的客,未出阁的金尊玉贵,当的哪门子夫人?”她又指使着外面站着的两个粗使丫鬟,“愣着干什么?快把她扠出去!”

    两个小丫鬟如梦初醒,作势要把那婆子叉走

   “夫人,老奴是邱曾家的啊,老奴打小旧侍候您,您怎么能忘了奴才。您不是五年前就仙逝了吗……”那婆子声音凄厉,张牙舞爪地死活不肯让那两个丫鬟拖走,我心里暗骂晦气,第一天来张府就碰见这么个扫把星

   我连忙摆了摆手,示意那两个丫鬟快把这婆子拖走

   

  “张府倒是家风优良啊,哪有上来就咒人死的?”雀云不住的抱怨道,我忽然令她住嘴

    外面一个稳重的声音响起,“奴婢是夫人房里的素沂,参见楼姑娘。”

    雀云开了院门,让他进来了。那姑姑倒是颇有规矩,始终低着头与我说话,态度倒是不卑不亢。大致意思是张府夫人邀我去她院内喝茶

    雀云何等伶俐人,连忙塞了几贯宝钞过去

    送走了这尊佛,我无奈的叹息一声

    我真的不是来给人家做妾的,我只是一个无辜的小琴师罢了。

     


  

    

评论(4)

热度(32)

  1. 共4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